【放宇】山火 III（完结章 上）
完结章分上和下。
喜欢一些纯情和心动。
01
归队之后，尽管雷宇心中多么盼望着复飞，也只能在宿舍里静静养腿伤。
黄昏的光线低垂，映射在桌上雷宇刚拼好的飞机模型上，染上一层深沉的红。屋内并未开灯，只留了一扇窗。白色的纱帘被风卷起，掠过雷宇右颊已结痂的伤痕，带起细密的痛，又悄然垂落。
雷宇盯着桌上的飞机模型陷入沉思，他又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事故当天的场景。漫天的山火在脑海中盘旋，是爆炸时的烈火，是血色的晚霞。队长承诺他“好，一起跳！”的尾音跌宕，他听见自己声嘶力竭地呼喊，最终化作挥不去的梦靥。
他已经习惯记忆中的场景。回忆的次数久了，连胸口的伤疤也开始发烫。雷宇痛苦的闭上眼，用右手按住胸口的伤痕，极力扼制大脑自残般反复的场景重现。
掌纹下方是剧烈震颤的心脏，像是要挣扎着逃出痛苦的过往。
02
门虚掩着，雷宇背对着门坐在窗前，只有太阳将要落下时的薄红萦绕。邓放敲门时看见的正是这幅场景。他敏锐地察觉到雷宇情绪不对，敲门的手迟滞，心中也跟着沉重起来。
西北初秋的风吹过，晃过雷宇白衬衫下挺俊的身形。他难得没有穿军装，邓放却觉得他好像比住院时还瘦了些。一时不察，手中的复飞报告便向地面飘去。
雷宇转头，看到是他来，便立刻收起信息素的凛冽，不自觉露出点笑意。
“邓放你怎么来了！下机后吃饭了吗？”雷宇眨眼缓解好情绪，勉强扯出个笑容抬起头问邓放。他不想让邓放感知到自己的悲伤，也不允许这份不好的情绪有半分干扰到有试飞任务在身的邓放。
他不想影响他的安全。
养伤的日子雷宇头发长了些，仰起头时发丝安静垂落，却仍挡不住双眼的澄澈。就像一只乖巧温顺的猫。邓放盯着他柔顺的发旋不自觉地想，雷宇进军队前是不是就是这个模样。
雷宇头发顺，住通铺时高英俊总贴个面膜追着他要洗发水的牌子，说他头发香，像个omega一样。被雷宇一肘子怼回床上，雪松味的信息素炸得满屋子都是，把高英俊吓得缩在床上不敢动弹。雷宇佯装去打高英俊，两人闹在一起。
邓放当时觉得好笑，这人怎么像个火药桶一样，信息素应该跟自己换换。又觉得雷宇怎么跟谁玩得都好，除了自己。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，别扭地忍不住嘴上挑衅，说至于吗，人家就管你要个洗发水牌子。
雷宇当时跟他不对付，携着一身凛冽的雪松味就立到他面前，扬起锋利的侧颜盯着他眼睛说关你什么事？等赛场上见真章吧，看谁能赢过谁。邓放心中暗骂自己，嘴上却丝毫不让，说好啊，那就较量较量，烈火味也开始毫无保留地燃烧外放。
队长当时调侃，他俩要是一碰上，大西北的锅炉工都可以下岗一个月了，基地更是享老福了，全天自动免费供暖。逗得雷宇没忍住笑出声，呆毛都一晃一晃的，丝毫没了刚才的神气劲儿。邓放看他那炸毛样，也没绷住跟着一起笑起来。
往日的欢声笑语似乎还在眼前，而现在物是人非。他知道雷宇仍未走出队长离去的悲伤，或是深陷于事故那天的痛楚与火光。
但他知道，雷宇始终怀着一颗烈火般灼热的心脏。他终会走出阴霾，用最纯净、执着的灵魂拥抱他们共同的事业和梦想。
而山鹰唯一要做的，是用脊背护舒克安全飞翔于悬崖之上。
想到这里，邓放眉头舒展，嘴上也失了周圜，直接开口回道：“嗯，刚下机，饭还没来得及吃。”说完便想咬自己舌头，心脏也跳得飞快。
他担心自己不自觉地将心意吐露，好像下飞后就火急火燎地跑来一样。虽然事实的确如此，但他知道雷宇有自己的傲骨，他不想让雷宇觉得自己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omega，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因为他的性别才对他特殊照顾。
无论雷宇是alpha还是omega，他爱的是他纯净的灵魂。他不想趁雷宇脆弱便趁虚而入，更不想因自己的感情干涉雷宇的事业和选择。
再等一等，等到泰山计划完成后，他会选择将自己的感情虔诚地告知雷宇。无论雷宇是拒绝…或是有些微可能的接受，他都愿意等待。对待舒克，山鹰一向擅长等待。
但绝对不是不合时宜的现在。
04
好在雷宇心中也有事，停顿了一会说那正好，咱俩一会一起吃，便蹲下身去捡纸。
冰凉的手指却正好和邓放捡纸的手撞在一起。
两人都一顿，指尖相贴的触感短暂停留，雷宇像被烫到了一样迅速缩回手，薄红肉眼可见的从耳尖蔓延至脖颈。邓放捡起雷宇的复飞报告，也掩饰般低头咳了下。
雷宇从医院回来后，总忍不住琢磨高英俊在医院时的调侃，他心中烦乱，只能暗中责怪老高没事瞎调侃什么，邓放怎么也说也是个军三代，虽然他以前觉得邓放又高傲又冷漠，但就医院照顾自己的架势来看…邓放实际上是个很体贴很重感情的人，怎么想都会找个温柔的omega作伴，他俩之间根本就没可能。何况自己根本没往那处想。他面对邓放从来都是大大咧咧，现在搞得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，哪有过这种时候。
而泰山计划回归正轨，邓放那边每天都有试飞任务在身，再加上雷宇腿伤好的也差不多了，他没法再以照顾的名义天天往他宿舍跑，更担心自己的情感会不受控的流露。
两人各揣心思，回来后都不言而合地有些回避对方，自然没再有什么亲密接触的机会。可刚才那一碰又把在医院的回忆勾起，俩人都有些不自在。
还是邓放先站起身，捡起飘落在地的复飞报告。
雷宇看到报告一脸惊喜，瞬间把刚才那点儿旖旎抛至脑后。“复飞报告下来了！”他刚伸手想去接，却被邓放灵巧地避开。
雷宇不明所以地看着他，邓放盯着他眼下淡色的乌青叹了口气，开口道：“你先告诉我，从医院回来后是不是睡不好觉。”
雷宇移开眼，抿了抿唇，有些小声地准备随口应过去：“…是有点睡不好，因为腿疼。”
他不擅长说谎，一说谎或是害羞耳尖就会染上一层薄薄的红，像是被细密火苗点燃的松枝，灵动起伏，一眼便能看穿。
邓放微不可查地又叹了口气，认真地说：“舒克，你无需对我隐瞒，081和082是互相最忠诚的僚机，你可以全权相信我，我会像在试飞任务中那样替你排除所有障碍。”
雷宇盯着他的眼睛好一会都没有说话。邓放知道，雷宇太要强了，他不允许自己展露出半分脆弱。
空气中静静流淌着微凉的松香，好一会雷宇才下定决心，闭上双眼，有些疲惫地微微蹙眉，泄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脆弱。他轻声说：“山鹰，你猜的没错，我确实睡不太好。闭上眼总是漫山的火，实质化地将我灼烧。你能理解吗？队长前一秒还坐在前舱对我说一起跳，下一秒…下一秒他就…我不能不去想，我不能不去想。”
他重复了两遍，松香也逐渐凛冽。邓放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，急忙调整信息素安抚。温暖的火焰在微凉的风中摇晃，平息霜雪的怒吼，陪伴纷飞北风中屹立不倒却略显孤廖的松。
火焰要融化松枝上挂满的积雪，要减轻他沉默承担的负重。
“这是我的错…如果我没有跳伞，就可以和队长一起控制战机，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结果。”雷宇语气颤抖，痛苦地闭上眼，薄弱的腺体也因为激动而开始发烫。
“雷宇，这不是你的错，我们每个人都无法预料在高空中会发生什么。但是咱们承担着队长的期望。相信我舒克，我们会一起把新战机试出来，飞过陵园给队长看。”邓放按住雷宇衬衫下有些单薄的肩膀，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隐忍的心疼。
雷宇望向邓放深潭般的双眼，心中某根弦似有触动，他未经思考便脱口询问：“如果某一天，我也无法返航…”
邓放身高比雷宇高一些，他低头望进雷宇澄澈的眼底，眼神波动，像是快要兜不住自己满溢的感情。他像是很早就想好了答案，认真地沉声回道：“我会在你的墓碑旁种下一颗松树的幼苗，每次返航时都会飞过它的上方。”
然后，他在心底轻声补充，等到我死去的时候，也会让人种下相同的一棵。
这样，即便成为一棵不会说话的树，我们也可以互相荫庇。081要做082永远的僚机。
他看见雷宇眼角似要落下一滴泪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用拇指轻轻拭去。
05
拿到复飞报告，雷宇便又要回归到时间紧迫的泰山计划中去。
今天是归队的第一天，队里大多都是Alpha，他得把抑制贴贴好，不能像在宿舍里一样随意。
雷宇没什么做omega的经验，早晨对着镜子找了半天腺体的位置，心里想着犹豫就会败北，直接揭开胶布狠心往下一按，没想到还是没贴准，只好撕下来重贴。反反复复几次腺体都被他弄得有点红肿。雷宇低头看了眼时间，只好一手提一包装备，顶着贴歪的抑制贴前往基地训练。
站在训练基地的门口，雷宇却有些犹豫。
除了邓放，还没人知道他身体上的转变，上级自然也尊重保护他的隐私。但他还没想好怎么和队友开口，朝夕相处的兄弟一瞬间变成了omega，换谁可能都会大惊失色。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体而被队友特殊对待，更不想因此耽误泰山的试飞安排。他心中琢磨着要是别人问起抑制贴的事儿，就说自己易感期到了，应该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。
推开门，队友们穿着背心正在训练，听到声音便转头齐刷刷地看向雷宇。雷宇定下心神，他之前在思想还不成熟，在更衣室和童敢还有夏鹏飞他们闹得不太愉快。如今他已触碰过生死的悬崖，心中的目标也愈发坚定。
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，是彼此值得交付性命的人，自然不应再有什么隔阂。
他放下双手的行李包，看向站在最前面的邓放，又望向其他队友，坚定地开口道：“以前我总是想赢别人，殊不知最难打败的其实是自己，我不走了，以后我还是队里的082号试飞员雷宇。”
队友们愣愣地看着他。
“舒克，欢迎归队！”还是邓放的声音最先响起。
队友们也从愣神中反应过来，高兴地把雷宇团团围住，欢迎归队的声音此起彼伏。不知是谁带起头，雷宇的头毛被众人胡乱地呼噜起，雷宇低下头有点害羞地笑得开心。
雷宇的头发被揉得一团乱，他从众人的簇拥中抬起头，望向站在远处的邓放，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，眼角也微微弯起，像是一棵尚沾着清晨雨露的木松，纯净而又美好。
邓放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，学着雷宇平时小得意的样子冲他眨眨眼。他知道雷宇已经走出阴霾，081和082会继续投身于共同的理想执着前进。
雷宇却微微发愣，莫名地低下头去。邓放疑惑的功夫，看见雷宇左藏又藏地要用队友的身躯挡住有点发红的脸。
他赶忙走上前去拨开人群，以为雷宇又有哪里不舒服。又让高英俊他们赶紧散开站站，说雷宇身体刚好别折腾他。吓得老高他们赶紧离的远远的，担心地问雷子你感觉怎么样。
雷宇只好无奈地捂住有些发红的耳垂，装作易感期到了。又忍不小声嘟囔，这个人…怎么还带犯规的啊。
想写的是，每个人都有缺点。山鹰和舒克最开始也有性格上的缺陷，但是在彼此的交往和扶持中，他们会逐步从不成熟走向成熟，情感上也会有跨越和转变。
既是最好的对手，也是最亲密的战友。在千帆阅尽，共历磨难后，又会成为最亲密的爱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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